7CFC00

=陌儒

吃粮为主,产粮为辅

目前主产女神异闻录2

⚠️天雷法希⚠️

《往事》

  • CP月莲

  • ooc预警

  • 伪法希


BGM:quiet room—有機酸




莲音多年后兀地回忆起那人,在那人还是艾克利普斯时,他常半脸逆着惨淡月光,以半卧的姿势待在她身旁不远处,口中轻声哼唱他家乡的田间小调,歌如涓溪,静淌月国古来不消的哀伤。


那人一如既往不择时地出现在黑夜,却不似白日的张狂讥讽,只歌唱安抚疲累却迟迟沉睡不去的她入眠。而莲音——那时的她,则是朦胧着双眼,一遍又一遍点头数着皎夜里的同一颗星,最终在那星的闪耀下锁上了眸子,浸于歌声,浅浅入眠。


月光似水,他们淹没在光海最底端,却犹如置身黑洞,共享时间停滞与光的不离。双方不曾过多言语,即便交谈也过于剑拔弩张,可又总恰恰好维控在对方底线之上,好似旧友般心心相近却抑制不住伤害欲望。这份关系无疑恶劣,无可避免又成为二人最深也可数唯一的羁绊。


他会在她身旁守上一整夜,口中轻哼的曲子由乡思融为私欲。莲音此时只认为他是一个人,一位在缥缈故乡情丝与个人低卑欲望中深陷泥潭,自觉拔出无望的孤寂异乡客。倘若当天心情尚好,莲音或许会打断他轻若薄翼的呢喃歌唱,以不惊动妹妹的声调回他以太阳国民歌:曲调意外并不高昂,甚至难谈热情,只隐隐含了份无奈,拨碎了与蜜色糖浆轻柔坠入温柔梦乡。是冉冉升起的浅淡哀愁,是江流水涌的无尽希冀。莲音并未考虑过自己为何钟爱如此曲调,自童年吟唱至今,从掉牙小儿歌颂至豆蔻年华。她不过随性唱着,又随性唱给任何人。多年以后,她才偶然发觉这般曲调竟暗暗契合当年所听闻的月亮国乡间小调。


这样过分安逸的时光显然太过屈指可数。多数时候,莲音在好容易见着艾克利普斯身影如期而至时,便已抑制不住困意深深睡去。究竟是对方陪伴身旁的安心感,还是多日养就的习惯所致,莲音以不可名状的第六感拒绝了追究其根源的念头。


艾克利普斯陪伴身旁时,莲音极少做梦,只安稳眠于虚白宇宙,思绪化作亘古光芒不留形迹。白宙加速扩张,而她更愈发渺小,最终成为虚无一点,为存在接纳。她曾多次小心翼翼而不失严肃地质问对方是否是食梦貘——神话中以梦为食的妖怪。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愈发深邃的无言目光。


“好吧,”莲音些许焦虑,重新躺下,“我想我知道你是怎样将我的梦境吃得一干二净了。”


星星全数黯淡时分,便是艾克利普斯再次遁入明媚日光的预告。少年重披上年少的不羁与狂妄,吐出话语犹如玫瑰荆刺钝利,却同时也好心不忘自身那些许仁义,为二人恶劣至极的友谊留下夜晚弥合的余地。这不过是几支小歌的功夫。如此转换一夜又一夜单调重复。


莲音无意将二人独处时光如获珍宝般小心收起,只随心将其搁置在记忆某处落灰角落,多年无心绪去打理。如今,当年被她精心装饰甚至一一编号、日日翻看生怕时间磨损的记忆已是腐朽残木,只需指间一点便风消云散了无痕迹——不知是过度排斥时间法则的反咒还是所用防腐剂暗含朽败命运。唯有那堆不起眼的记忆尚得全体,静候时间剥削却又不被时间剥削,边边角角破损不堪,并不妨碍这份记忆的完好。这倒成为莲音之后日子的睡梦养料,她仿若重回青葱年岁,抬手便可触及男孩隐于帽檐阴影之下的黝黑面庞。梦里,她的确这样做了,惊愕发觉那脸庞宛如光速,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够及之地。


旅途结束得太快,以致她尚未真正将艾克利普斯与希尔杜二者合二为一来,名为艾克利普斯的不羁骑客便已被希尔杜王子所代替,不留尸骸,消迹天涯,从此只靠莲音那些不经意的回忆苟且讨得个存在。莲音——此刻的她,仍习惯与妹妹保持相当距离而眠,睡前总任由自己在一颗星的明暗缥缈中放荡神思。没了往常伴眠的乡间小调,入睡反倒比预料得更加顺利。


草丛间窸窸窣窣有蟋蟀颤颤低吟梦之曲,夜空上颤颤巍巍有蝙蝠轻轻扇去睡之魇,莲音听得到第一颗成型露珠落地的哭泣,嗅得到第一缕夜风嬉闹的笑声,鼻尖萦绕不知名花草的馥香。她惊讶四周如此喧嚣瘆人,为驱赶恐惧只好快快入眠,紧紧锁上梦之门,筑起雄伟高楼只将自身囚禁。梦乡,总有一袭风衣给予怀抱。


艾克利普斯去哪儿了?是被露水寒气侵蚀去了,亦或被第一阵风吹散至远方了?前一夜耳鼓还在厌烦的睡眠曲如今竟是琼楼玉宇,即使登上那轮金黄也看不见零星半点儿的海市蜃楼。


莲音在等待中褪去了青春面庞,任由潺潺时间洗走眸中光亮,身材宛如雨后春笋,倏忽亭亭玉立了起来,却无可避免将心作养分,成了空心人。




太阳国的长女必须继承国业,这是自呱呱坠地莲音就明了的规矩。


“莲音,你要成为人民爱戴的王。绝不能只按自己的性子考虑国家大事。你所做的一切必须以国家利益为重——清楚了吗?”


母亲和父亲分别在她六岁生日和十五岁生日如是对她说道,口吻难得严肃,莲音甚至听得出父母由于过分正经而颤抖的虚弱尾音。她六岁那年对此是摇着头的,到了十五岁那年也依旧是摇着头——意思分别是“我不清楚”,和“我不愿意清楚”。王位冷得过头了,她情愿与法音再在月亮国沙漠跋涉上一昼夜也不想坐在这硬石头上哪怕一秒。


生日宴会氛围过分愉快,以致莲音从未真正将父母的言语纳入人生规划之中:让她想想——等她长大到足够年龄了,她必定要嫁去宝石国,那位笑起来好像童话书上自己最喜欢的王子的布莱德一定也会一如既往温柔唤她“莲音公主”。不,不。应该是“我的王后”。他们二人将会在一个又一个光影陆离的王室晚宴上翩然转起一圈再一圈华尔兹,她水蓝裙摆染上他灿金皇袍,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是怎么也无法挣脱的。她或许还是笨拙不改,但对方一定不在意,只轻声轻语道着不必急,慢慢来。莲音甚至幻想出了舞会上其他女性投来的艳羡目光。而法音呢?得好好为她寻个多美食的好地方,还得寻个能管人的妹夫,不然,没了她,法音哪里知道节制?


未来犹如油画棒所涂抹的画作,朦胧而充斥美好憧憬,如泡沫于正午灿阳下颤颤浮起。


可转眼——真真是转眼一瞬,泡沫炸裂,就连一点儿星子也不见。她差点儿就将艾克利普斯忘却,紧接便在喧嚣之中度过了第十七个生日。这时,即便她再如何摇头——多么情绪失控地摇着头,她都再无理由、都不得不从父亲手中接过象征王权的冠冕与手杖,被迫身着赤红雍华的皇袍,在全国人民的炽热目光下,用无法抑制的颤音结巴高声着尚未读背流利的誓言。随后任由自己被人群的欢呼声潮所淹没,不知所措的恐惧与对未来规划的短暂空白席卷她强装活跃的脆弱神经,若不是皇冠压得她头皮隐隐作痛好认清现实,她定会如同艾克利普斯最初消失的那天一样无法自制地倒地痛哭。


她清楚,这一切不过都在告诫自己:莲音,你已成为新一任的王,你此后所做的一切、所要思虑的一切,只能是人民——正是身下那片不知沸腾欢呼着什么的黑压压一片。


“这便是王吗?”


莲音记起幼年时曾这样问过父亲,口气稚嫩,带着浓重的关切。


“这便是王啊。”父亲如是回答,面色稍显疲倦,但口吻依旧略带俏皮。“就像你爬山一样,为了到达山顶,你不得不抛下所有累赘。”


“可——可如果那些‘累赘’很重要呢?”年幼的她不甚懂父亲的深意,愚钝的语言竟引得父亲捧腹大笑。


“都已经决定抛下了,还有什么重不重要之说?”被父亲难为一闻的笑声所吸引而来的母亲像是没头脑地回答了一句,她一边抚平父亲因肢体大幅度运动而皱褶起来的衣领,一边招呼着刚刚起床的妹妹用早餐,依旧是忙碌而充实的样子。好像那句话不是从她嘴里跳出来似的。


但那绝对是母亲说的,尾调的轻提是她独一无二的口音。


已经决定抛弃了,还谈什么重不重要吗?莲音再次望向底下望不见尽头的欢呼人群,竟觉得心中某处隐隐作痛。像是不舍,像是抽离,像是逃脱。仿佛失去了它,一切都失了意义,可它偏又仅是星点般作痛,如丝一般,挠人心弦,久久不消。


抛弃下吧,抛弃下吧,你已经不再是六岁时仍幻想童话未来的女孩儿,更不再是十五岁时叛逆武断的少女。你已是公认为王的十七岁,自此,岁月不再以你定义你,你被重新冠名,在不可知的未来中将被尊称为太阳国第多少任女王。


莲音祷告般自言自语着,未感心痛削弱一分。





同样的容貌,同样少年感的嗓音——如今过了青春期,或许用磁性形容更为贴切。莲音从未怀疑希尔杜便是艾克利普斯这点事实。她在他眉目流转间寻得了那份月国哀愁,一如乡间小调般亘古不消,那哀愁只有拇指盖大小,恰恰好揉在了他宛若黑洞的瞳子,与周遭瞳色并无二样,可莲音就是寻到了。


月亮国王子总是这般肆无忌惮地望向她,少了帽檐掩盖,莲音反倒能更清楚瞧见那其中爆炸出的情感。她不惧怕希尔杜的这般露骨眼神;那晚艾克利普斯无言的目光才更让她的荒芜之心兵荒马乱。


莲音一直道不出这份镇定的缘由,直至某次晚宴,希尔杜越过她,轻声且不无羞涩地邀请她身旁法音是否愿意临幸共进一舞时,莲音才恍然大悟:那含情脉脉之所以打动不了自己,不过是它所给予的对象早换了。这份情意若被她误解去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在那之后的任一一场晚宴,莲音都自觉避开希尔杜过分炙热的目光,听着妹妹按捺不住喜悦唤着那人名字,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后二人默契至极的舞步——法音蹩脚的舞蹈好歹被希尔杜挽救回了些太阳国王室的颜面。她在不经意间瞧见希尔杜轻抚法音右耳耳垂,他蠕动的唇像是安慰法音:不必急,慢慢来。


这场景太似曾相识了,莲音翻箱倒柜寻找记忆,却一无所获,她颓然倒在往事城墙下。一星半点未留的泡沫只存在一刹那,一旦破裂便再无法拼凑而成,无情原子不愿再成为易逝存在,反而乐衷化为永续痛苦弥留。


莲音妄图再在月亮国王子身上寻得哪怕一点儿的当年独属于艾克利普斯的蛛丝马迹:那卑劣的家伙一袭风衣,向来懒于梳理头发,半副脸隐于帽下,好容易在杂乱发丝间捕捉到的那只眼,也过分肉食动物般侵略诱惑。那位骑客多不羁,将她周身头衔一一撕裂,剥离到只剩下莲音这个人,他轻舐她青涩一颗心,不向她许诺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却为她做尽一切。说起来叫人羞涩,可莲音时至今日仍感受得到艾克利普斯笑话她体重时自己几乎蹦出咽喉的心跳——这份心跳一直延续至今,却再也无法那般跃动,最终在人老珠黄的命运下趋于平淡。莲音是如此渴望寻得到这么一点儿,最终暗笑自身痴愚。


月亮国王子一日温柔似一日,最初鲜有的柔笑已成为他似乎与生俱来的招牌。无论出入哪次国际活动,他总卑微问向莲音:“法音公主仍是厌恶出席这样的场合吗?”


莲音笑着称是。望见这月国的忧郁眸子群星黯淡,她出人意料地没有心痛,只是被一腔烈得无法再烈的思念堵住胸口,一时喘不了气上来,反倒在眼眶孕育出了无言的泪来。


水滴国的日光在希尔杜暗紫的皇袍上不住滑落,碎在柏油地面上不动声色。莲音瞧见他发上也跃动几点七彩光斑,四散光芒朦胧了他的面庞,像极了缀满光点的宽大帽檐遮盖在他头上。莲音冲他头顶虚无挥手,在接收到对方惊疑的目光后才怏怏缩回。


“下次,”莲音笑着继续说道,“我一定把法音拉过来——她总爱去希尔杜殿下在场的任何地方。”


对方听罢则不自觉红了耳根:“说笑了。”


爱情之花正绽放在它最醉人的时刻,馥郁香气溢漫到纵使非园中之人也心知肚明。妹妹的花园不乏繁花似锦,却总缺少一株足以使她艳惊四座的无二之花。莲音为寻得这一株,耗尽了青春年华用尽了少女情怀,最终无奈发现那一株早早便被播下了希冀的种子,因而她的搜寻无疑白费功夫。这爱情之花过美了,莲音不时窥视,每每都会发出羡叹之声。偶尔——仅仅一刹那,她也曾怀疑自己也曾开过比这美至成百倍的珍宝,但惊人的第六感再一次阻止了她进一步探求的欲望。纵使曾经存在,不过是又一个被时间过分剥削的精贵记忆罢了。




最终,这份不起眼的记忆再经受不住时间日复一日的缓慢吞食,于一片无声只倒坍不复。艾克利普斯、那袭风衣、雷吉诺、食肉动物的紫眸,一切都已化为光速加速逃逸。名为往事的迷宫最终被莲音闯出,她负下身担一切,从容坐于王位之上。


“月国太冷啦,”在收到妹妹生日宴会邀请时,莲音自顾自嘀咕着,颇是无奈,“我只想待在太阳国。我屁股底下的石头都比那儿大晴天的沙漠暖和多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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